餅干盒做偽裝
潛伏在離敵人最近的地方
親歷者:劉福昌
身材高大挺拔,目光深邃,聲如洪鐘,雖已年近80,但志愿軍老戰(zhàn)士劉福昌骨子里屬于軍人的風(fēng)采依然不減當年。60年前,他曾經(jīng)馳騁疆場,戰(zhàn)斗在解放戰(zhàn)爭和抗美援朝戰(zhàn)爭的最前線。在朝鮮戰(zhàn)場,他隱蔽在離敵人最近的地方,用機智和勇敢,為后方指揮所提供最新的陣地報告。
說起以往的戰(zhàn)斗歲月,劉福昌老人心潮澎湃——
夜探前線 一波三折
1953年春天,劉福昌在志愿軍某團當文化教員。當時,部隊正在朝鮮新安州、西海岸沿線實施設(shè)防、構(gòu)筑工事,防御敵人兩棲登陸。6月初,又奉命開赴“三八線”,接手西方山防線。劉福昌是團里少有的初中生,素有“小知識分子”之譽,因為前線觀察所正需要人,團長便派他上陣,調(diào)到二營,到西方山南無名高地上任觀察所長。
其實,戰(zhàn)爭中,除了戰(zhàn)士們在戰(zhàn)場上的直接拼殺,前線觀察所是距敵人最近的陣地。劉福昌要去的觀察所,與對面敵軍陣地的距離只有300米,對方換防、咳嗽、喊話都能聽得見。
觀察所離駐地很遠,要翻好幾個山頭。而且,為了防范我觀察員偵察,敵人在這一區(qū)域設(shè)置了許多炮火封鎖區(qū)以及暗哨。因此,前往觀察所的那個晚上,給劉福昌留下了難忘的印象。
他記得,那是一個下著小雨的深夜,被派駐觀察所的三名同志,隨同七連一起進入陣地。因為他們是第一次去觀察所,連長特地安排他們走在自己身后,以便照應(yīng)。一路上,連長把敵軍的封鎖點摸得很清楚,走到某個山口時,他會突然下達口令:“往后傳,停止前進!笨诹盥暃]過5分鐘,就能聽到前方傳來的敵人機關(guān)槍掃射的聲音。等到掃射聲停止,連長又說:“往后傳,跑步通過!贝蟛筷犛中⌒亩杆俚赝ㄟ^封鎖區(qū)。就這樣,劉福昌和戰(zhàn)友們迎著敵人的槍、炮聲不斷前進,離前沿陣地越近,敵人炮彈的爆炸聲就越密集,炮彈炸起的沙石塊就在眼前,天空中還能看到敵人打出的照明彈,慢悠悠地懸在陣地上空。只聽連長一聲口令:“隱蔽前進、拉大距離進坑道!眲⒏2@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方坑道近在眼前。
急中生智 巧改探頭
前線觀察所的主要任務(wù)是偵察敵情,幫助后方觀察所掃平死角,因此,前線觀察所有專門設(shè)置的一個垂直式觀察口,人在坑道里,把一個長長的望遠鏡通過觀察口探出去,看到對面山頭的各種情況。
劉福昌說,前線觀察所一直是交戰(zhàn)雙方的心頭大忌,觀察位置一旦被敵人發(fā)現(xiàn),麻煩事小,貽誤戰(zhàn)機事大。而望遠鏡的玻璃片反光,也是發(fā)現(xiàn)觀察所位置的一種方法。最初,觀察所把一個簡易紙筒套在望遠鏡上,能防止反光,但由于紙筒過長,視線難免受到影響。劉福昌想,為什么不把紙殼卷成喇叭形呢?遮光面夠大,視野還能夠開闊。他請運輸連的排長捎來空的餅干箱做筒體,用木柄手榴彈做模,將紙殼卷成喇叭口,長度也由原來的15厘米變成12厘米,方便多了。
白天,敵人的炮火很瘋狂。美軍的炮兵校正機像個“無頭蒼蠅”,天天在陣地上空轉(zhuǎn)悠,為他們的炮兵指示目標,尤其注意偵察我們的坑道出入口。只要它的機翼向哪邊傾斜,敵排炮就朝哪個方位打。大伙都氣憤地叫它黑寡婦、老病號。好在,由于雙方陣地靠得近,擔心自家的陣地遭到誤炸,敵人的轟炸機不敢到前沿陣地轟炸和掃射,我方觀察所一直沒有暴露。
因為紙筒易受潮,大家使用得十分小心,只在白天用,晚上不用?墒呛髞戆l(fā)現(xiàn),晚上不用也不行!澳菚r候戰(zhàn)事吃緊,敵人每晚都在空中打照明彈,一串接著一串。而且,探照燈的光柱也是不斷掃來,把雙方陣地照得通亮。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呀。”劉福昌說。
由于使用了加紙筒的望遠鏡,前沿觀察所的位置一直隱蔽得很好,始終未被敵人發(fā)現(xiàn),直到7月27日停戰(zhàn)。
發(fā)報時,1000磅炸彈在他身邊落下……
親歷者:金魁勛
1952年,金魁勛才17歲,是中國人民志愿軍西海岸前線指揮部的一個報務(wù)員,值班時負責(zé)收發(fā)電報,平時也要裝備武器,以防敵人空降。
朝鮮戰(zhàn)場上,敵軍的裝備,尤其是航空力量方面一直高出我們一大塊。因此,他們一直企圖從空中對志愿軍施加壓力,一輪輪的空襲接踵而至。金魁勛就經(jīng)歷過一次生死考驗。
一天上午,正值他在值班,任務(wù)特別多,要不停地發(fā)電報。當時,防空警報也是一波一波地過來,剛跑完上一個警報沒多久,下一個又來了。正在他發(fā)報時,警報又來了,這已經(jīng)是這天的第三次了。說起來敵機也怪,有時候投彈,有時候就胡亂掃射一通,還有時候,就是單純的騷擾,晃晃就走!耙窃倥芫瘓,手中的電報可能就發(fā)不完,那不是影響前方的戰(zhàn)事了嗎?”這么想著,金魁勛就沒動,依然扣著耳機工作。那時的他哪曉得,這一次空襲,可是威力最大的。
警報響完沒多一會兒,敵人的飛機就來了,直接投彈!爱敃r我什么都沒想,只知道這輪空襲就在我們的指揮所上空。就聽見‘咣’一聲,然后四周一片寂靜,感覺空氣都被壓縮了,我的心也被提起了老高。”金魁勛回憶說,雖然當時自己戴著耳機,但耳朵還是被震夠嗆,大腦嗡嗡直響。他知道,這肯定是敵人投彈了,心里一點也沒害怕,也沒停下手中的活,繼續(xù)發(fā)。
電報發(fā)完后,他從指揮所里走出來,看到離自己不足百米的地方,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深坑,里面還有不少水。后來才知道,這枚在他身邊爆炸的炸彈,足有1000磅。
“我們的戰(zhàn)爭之所以能勝利,有很大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志愿軍戰(zhàn)士們不怕死、不怕累、不怕苦!苯鹂齽桌先苏f。他的眼神里,依然能看到這種精神。
戰(zhàn)火中的“紅色傳令兵”
親歷者:伍逢亨
伍逢亨老人今年78歲。他20歲入朝,26歲回國,把最青春的那段時光揮灑在朝鮮戰(zhàn)場。戰(zhàn)爭催人成長,從初上戰(zhàn)場的恐懼,到慨然寫下遺書的無畏,伍逢亨只用了一年時間,最終,戰(zhàn)斗勝利了,他沒有犧牲。
作為譯電員,他雖然不直接拿槍在一線沖殺,但工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毛主席說過,譯電員都是無名英雄,是黨的咽喉,是紅色的傳令兵。
激戰(zhàn)時刻:寫遺書要求入黨
伍逢亨記得,1953年初,是敵人攻擊最猛烈的時候。那段時間,敵機在我防區(qū)活動越來越頻繁,它們憑借著所謂空中優(yōu)勢,狂轟濫炸我后方的鐵路、橋梁和居民點。有一次,一架敵機在離他住處200米的地方,掃了一通機槍,連投兩顆炸彈,巨大的爆炸聲震得他耳朵嗡嗡直響,心臟也猛地跳了好一陣。小泥房上的土都被震了下來,掉在他正翻譯的電報稿上。1953年3月20日,伍逢亨在日記中寫下了這樣的話:“這次反敵登陸作戰(zhàn)將是空前殘酷和激烈的,事先寫封遺書是必要的,以便在犧牲后,讓組織和同志們能了解自己的心情!
那天晚上,就著坑道里的燭光和外面的隆隆炮火,伍逢亨展開一張紙,提筆寫道:“親愛的同志們: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與大家永別了,我已經(jīng)為人類的解放事業(yè)而獻出了我的鮮血和生命……同志們,在我犧牲之片刻前,我有一個幸福的愿望……請追認我作為共產(chǎn)黨內(nèi)的一名戰(zhàn)士吧,這就是我的崇高愿望……”
遺書寫完后,伍逢亨將正稿交給了部隊指導(dǎo)員,自己留下草稿,夾在日記本中。雖然他并沒在戰(zhàn)斗中犧牲,但這份遺書卻被指導(dǎo)員交給了黨組織,他入黨的愿望也在幾個月后實現(xiàn)了。
難忘時刻:譯出停戰(zhàn)命令電文
1953年7月27日,伍逢亨正隨大部隊行軍,越過平壤向三八線方向進發(fā)。他們突然接到命令:暫停行進,準備宿營。這時,隨團電臺通信員把剛剛收到的師部一份300多字的密碼電報,送到機要組,組長要他以最快的速度翻譯。沒有桌凳,伍逢亨就俯腰在隨身攜帶的皮包上,盤腿翻譯起來。隨著一個個碼字變成漢字,他也越譯越興奮,當譯到“朝鮮人民軍最高司令官金日成、中國人民志愿軍司令員彭德懷向朝鮮人民軍、中國人民志愿軍發(fā)布停戰(zhàn)命令:自1953年7月27日22時起,即停戰(zhàn)協(xié)定簽字后的12小時起,全線完全;!边@段電文時,他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了。原來,這是彭德懷司令發(fā)布的;鹈!
幸福時刻:三包水果糖都吃光
譯完電文,把電報迅速交給機要組長后,伍逢亨再也坐不住了,他奔到團首長的住處,老遠就看見團長和政委正坐在屋檐下笑呵呵地交談,一些參謀、干事也圍在旁邊聽熱鬧。轉(zhuǎn)身返回駐地,他們?nèi)齻譯電員比過節(jié)還興奮,大家把存的三包水果糖都吃光了,糖紙撒了一地。
當晚,伍逢亨興奮得幾乎沒合眼。遙望天空,真的再也見不到往夜那種刺眼的防空探照燈光柱,天空的寧靜顯示著大家渴望已久的和平確實來了。
他用胡琴抓俘虜
親歷者:王保賢
現(xiàn)為離休干部、軍休藝術(shù)團團長、管委會主任的王保賢,1950年還是個16歲的小伙子。10月隨部隊文工隊入朝時,他是一名拉二胡的宣傳隊員。
第二次戰(zhàn)役后的一個傍晚,王保賢和戰(zhàn)友周連恒、李香巖去執(zhí)行戰(zhàn)勤任務(wù)。那時候文工團的戰(zhàn)士都沒有武器,“手邊有什么就拿什么去執(zhí)勤。”他們?nèi)齻的武器就是演出時用的樂器,裝在用白色的舊布縫制的口袋里。當走到順川附近山谷的時候,突然聽見左前方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三人立即提高了警惕,藏在一塊大石頭后面觀察動靜。王保賢緊緊地攥著他的胡琴,心里琢磨,“如果真是敵人,狹路相逢勇者勝!豁出去了!”他看了兩個戰(zhàn)友一眼,“拼了!”“嗯!”三個人都參加過解放戰(zhàn)爭,面對敵人,面對死亡,沒什么好怕的。
聲音越來越清晰了,是腳步聲,而且越來越近了。眼看著對方要走到了大石頭前,三個人一下子跳了出來,大聲喊到:“站!舉起手來,繳槍不殺!” 手里還端著上了布套的胡琴和笛子。對方有兩個人,看見這三個人手里都有“武器”,一下子就被嚇住了,乖乖地把武器舉過頭頂。王保賢定睛一看,是兩名李承晚偽軍,手里都舉著美式卡賓槍,趕緊過去把武器繳獲……當天,胡琴、笛子抓俘虜?shù)墓适戮驮诓筷爞鏖_了,三個人,僅憑兩把胡琴和一支笛子,就抓了兩名俘虜,還繳了兩支最新式的美式卡賓槍。師黨委為了表彰他們,給他們每人記了一次三等功,并頒發(fā)了一枚寶貴的軍功章。
本版稿件均由記者魏雯采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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