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述粉碎“四人幫”過程的文章有很多,然而對華國鋒、葉劍英是如何走到一起來的,卻都語焉不詳。無他,只因促成這段歷史的那個人,生前從來沒有公布過這個史料。那個人就是我的父親熊向暉。此外,還有葉帥的侄子葉選基和女婿劉詩昆。而我和家兄,也是這段歷史的見證人。
父親 判斷:華國鋒不是極左派一伙的
1976年1月8日,周總理逝世。毛主席提名任命華國鋒為國務(wù)院代總理,經(jīng)政治局同意,在2月3日公布。這個任命,出乎人們的意料,因為北京的高層干部幾乎沒有人熟悉他。他們也無法知道華的政治態(tài)度:他是傾向江青那一伙的,還是反對他們那一伙的?
4月,首都群眾利用清明節(jié),自發(fā)去天安門廣場送花圈,表達對周總理和其他先烈的哀思,發(fā)泄對極左派們的不滿。最后的結(jié)果是鄧小平的徹底下臺和華國鋒的再度擢升:國務(wù)院總理不再是“代”任而是實職,同時成為黨中央的負責人——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這個4月6日公布的任命,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批鄧已經(jīng)公開,就在這個時候,楊振寧來到北京。
4月16日,華國鋒的秘書打來電話,要我父親當晚10點去人民大會堂匯報楊振寧來訪情況。父親談到楊來北京前,先到上海,時任上海市委書記、市革委會副主任的徐景賢見了他,跟他大談批鄧,并送給他復(fù)旦大學(xué)批鄧大字報選。楊振寧不收,說,他的箱子裝滿了。他對批鄧也不表態(tài)。
這時,華國鋒開腔了:何必送那些東西呢,不能強加于人嘛!
17日晚9時30分,華國鋒在人大會堂新疆廳會見了楊振寧。將近兩個鐘頭的談話,沒有談一個字的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只有一處談到了天安門事件,卻完全沒有按當時的主調(diào)說鄧小平是后臺。
父親從這次短短的接觸中已經(jīng)做出判斷:華國鋒不是極左派一伙的!
聽了父親的介紹,葉帥決定去見華國鋒
5月底,葉選基來找父親,父親把自己對華的印象告訴了他。6月4日晚,葉選基和劉詩昆一起再次來找父親。選基說,葉帥長期在家里休息也不好,希望父親向葉帥提出見見華國鋒。
6月7日晚,選基來接父親一起去葉帥在西山的住地。在談了其他問題之后,父親把話題扯到華國鋒身上,父親跟葉帥說:華國鋒剛當總理不久,和楊振寧談了近兩個鐘頭,沒有一句批鄧,也沒有說鄧小平是天安門事件的后臺,這就不簡單了。葉帥聽了,頷首說,這個人是含而不露。
父親說:我覺得華不錯,不過他立足未穩(wěn),所以葉帥是否幫他一下。
聽了父親對華國鋒的介紹,葉帥決定去見華。
8月15日下午,父親到西山去見葉帥。見面后,葉帥對父親說:你對華國鋒看得對。
葉帥講了7月1日政治局開會研究毛主席病況的事。極左派們,主要是江青,起草了一個下發(fā)各省部委關(guān)于毛主席病情的通知,其中說,毛主席病情比較穩(wěn)定,不久就可以康復(fù),主持工作。汪東興反對寫這句話,葉帥也認為不能用這句話。這就和江青他們發(fā)生了爭論。爭到凌晨1點,一直沒吭聲的華國鋒說話了:爭得差不多了吧?散會。葉帥有些納悶?傻鹊饺~帥看到那天凌晨兩點鐘發(fā)出的電文,樂了。他不同意寫進去的那句話,電文里沒有。
寒暄之后,葉帥問了兩個問題
這之后,葉帥決定去見華國鋒。他跟父親詳細講了見面經(jīng)過和他們談話的內(nèi)容。
華國鋒住的地方,車不能開進院里。葉帥到時,華已經(jīng)等在門口。這個舉動,令葉帥很欣慰。華國鋒親自為葉帥打開車門,然后扶著他走進院子,到客廳就坐。
葉帥對華國鋒說:你現(xiàn)在擔子重!我年老有病,幫不上你什么忙,很慚愧。
華國鋒說:您是九億人民的元帥,怎么能這樣講啊。主席讓我挑這個擔子,我負擔很重,推辭不了,只有兢兢業(yè)業(yè)。因為怕影響葉帥養(yǎng)病,所以沒有打攪。今后還望葉帥指點。一句“九億人民的元帥”,頗讓葉帥動容。
寒暄之后,葉帥問了華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你現(xiàn)在治國的方針是什么?
華說:舉一綱抓兩目!e一綱,是階級斗爭為綱;抓兩目,就是把國民經(jīng)濟搞上去,安定團結(jié)。在那個階級斗爭要“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的年代,提出“階級斗爭為綱”是勢在必然;而提把國民經(jīng)濟搞上去和安定團結(jié),卻常常被認為是右傾。
聽華這樣講,葉帥說,好。
第二個問題是:周總理逝世了,董老、朱老總也都逝世了,中央人事安排你怎么考慮?
華說:除非主席有指示,人事問題一概不動。
葉帥說,好。要知道,當時極左派們正在緊鑼密鼓安插人員,人事問題非常敏感。華明確提出人事問題一概不動,葉帥說好,是由衷的。
華國鋒向葉帥請教應(yīng)該注意的問題。葉帥告訴他,要注意民兵。當時軍委還在老帥們的掌握之中,“四人幫”動不了軍隊,正在抓緊搞民兵。
葉帥對他和華國鋒的這次見面和談話,非常滿意。他覺得華說話做事很得體。他對父親說,毛主席一下子把華國鋒提為中央第一副主席,這是“非常之時,非常之人”,“還是毛主席巨眼識英雄啊”!葉帥不止一次說過這話。(《周末》9.11 熊蕾文)
文章來源: 文摘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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