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華:香港文化不再性感
本月19日,香港著名作家林奕華做客廣州購書中心。林奕華曾經(jīng)是張國榮的中學(xué)同學(xué),畢業(yè)后跟隨王晶共事多年。1982年,他和自己的師友榮念曾等人一起創(chuàng)辦了亞洲地區(qū)最有影響的前衛(wèi)劇團“進念·二十面體”,與黃耀明的達明一派交情甚厚。
“非常林奕華”劇團,迄今編導(dǎo)了超過四十出作品,合作的明星幾乎涵蓋了港臺地區(qū)的所有知名人物,包括劉若英出演的《半生緣》,吳彥祖的《快樂王子》,梁詠琪的《大娛樂家》……電影劇本《紅玫瑰與白玫瑰》更捧走了當(dāng)年金馬獎的最佳改編劇本獎。廣購見面會結(jié)束后,林奕華應(yīng)邀接受了本報的專訪。
“等待香港”
投射都市欲望
本次林奕華攜“等待香港系列”趕赴廣州,風(fēng)塵仆仆。他告訴記者,這個系列,表面講的絕大部分是娛樂,但其實他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達到他想做的事情:第一是娛樂的背后其實是這些大城市里頭人們的欲望投射,通過對這城市的人怎么去解讀娛樂,就會知道他們其實渴望的是什么,逃避的是什么;第二是如果你現(xiàn)在講硬道理的話,大家可能不會去聽,但你通過八卦去解讀,大家可能覺得有興趣過問;第三是相比內(nèi)地和臺灣,香港文化很重要的一個特點是,它受娛樂的影響很大。它閃閃發(fā)亮般華麗,明星是很重要的一種輸出品。偶像是華麗的輸出,紅館也是華麗的輸出。在這方面香港以往是很強勢的。很多的夢是香港打造的。
廣州文化沒有香港務(wù)實
林奕華談到廣州與香港文化的區(qū)別時說,“在閱讀方面,廣州沒有香港務(wù)實,現(xiàn)在到香港的書店,看它的排行榜,絕大部分是《如何在一百天內(nèi)成為億萬富翁》、《怎么樣三天減60斤》之類的書。香港人的閱讀興趣方面,很多時候不是從心理或精神上出發(fā),而是從怎么改善生活出發(fā),或是怎么去逃避現(xiàn)實這一方面出發(fā)。
所以很少說一本歷史書出來,會很快到某個地位。寫作,一直在沿用好萊塢制度。我們比較少有獨立的出版商,也較少出一些不同的關(guān)于文化批評的書籍。香港在出版方面比較注重市場策略,因為它地方小,讀者少,這跟廣州很不一樣。廣州屬于整個大的發(fā)行制度,面向的讀者很多,F(xiàn)在香港人買書,很喜歡買內(nèi)地或臺灣的書。
香港人看書是離不開金庸的,因為金庸是一種精神力量,他不光是一個作者。上世紀(jì)70年代時很多人到外面留學(xué),他們對于香港的感情很多時候是靠金庸來聯(lián)系的。和金庸匹敵的是亦舒。男的看金庸,女的看亦舒。香港有很重要的精神在他們的身體里發(fā)燒。
金庸是如何影響香港的年輕人呢?其實就是他的中國文化。金庸的武俠小說是他們的中國文化課本。如果他們在孤獨的情況下閱讀,那些書的男主角,就是他們的精神投射。在愛情方面女生看亦舒,后來是張小嫻。這就是普及文化,它在閱讀文化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娛樂不是戲劇的目的
林奕華幾乎和港臺所有的明星有過合作,大部分戲都創(chuàng)造了票房佳績,他的《東宮西宮》甚至讓曾蔭權(quán)自己掏錢買票來一看究竟,他的作品中總是能看見很多香港娛樂社會的元素。談到戲劇價值的話題,林奕華表示,他有過很多思考:“消費和娛樂已經(jīng)迅速影響了現(xiàn)代人的生活,如果你想讓現(xiàn)代人通過看戲來思考,還是要通過一些辦法先讓別人進來娛樂,然后再進入正題!
記者了解到,林奕華最新的創(chuàng)作計劃是《四大名著》,其中《水滸傳》和《西游記》都已經(jīng)搬上了舞臺。和《包法利夫人們》一樣,這些作品只是借用了原著的框架,用嶄新的角度探討現(xiàn)代人的問題!段饔斡洝分袔熗剿娜说南嗵幠J匠蔀榱洲热A探討的話題,在他的戲里,唐僧、孫悟空和八戒、沙僧,變成了兩對夫妻,他們經(jīng)常吵架,但卻相互依存。林奕華說,戲劇對我就是找尋比喻,情景、人物、時代,都可以在生活和戲劇中找到類比,“我們很多時候都生活在一坨陳詞濫調(diào)上,沒有發(fā)明什么。但我喜歡給自己找一個題目,然后在這上面蓋一所新的房子。”
針對戲劇的話題,林奕華強調(diào),“戲劇很重要的一個功能應(yīng)該是社會評論,娛樂不是戲劇的目的,戲劇不是簡單的消費。戲劇在中國最大的問題就是,它很有可能變成影視的附屬品。所以我們應(yīng)該認(rèn)識到,戲劇最大的魅力在哪里,在我看來,戲劇的魅力在語言。我們所要做的,就是選擇一種更好的方式,讓戲劇影響到更多人,這是一直以來我的自我要求!
對話林奕華:
14歲開始迷戀張愛玲
廣州日報:我搜索資料,發(fā)現(xiàn)你曾經(jīng)前后八次改編過張愛玲的小說,一次電影,七次舞臺,為何如此偏愛張愛玲的作品?
林奕華:14歲那年,一位比我年長10歲的姐姐告訴我,張愛玲的《傾城之戀》很不錯,推薦我去看。但我當(dāng)時不是很看得進去,只有書里一個叫《心經(jīng)》故事打動了我。我在《心經(jīng)》里找到了我自己的影子,不是在某一個人物身上,而是在每一個人物身上都找到了我自己。
我在選擇作品改編的時候,最重要的是要能夠在作品里看到我自己。張愛玲的精神讓她非,F(xiàn)代,非常有預(yù)示的能力。她的很多小說都是在講中國男人的千瘡百孔。我覺得你要靠中國作家反省男人的問題太難了,所以張愛玲很不得人緣,她在今天不能上到殿堂的地位,就是因為她的批判性,而她批判的又是男人。
“香港是一個沒有愛情的地方”
廣州日報:你說香港文化現(xiàn)在不性感了,具體怎么理解?
林奕華:對于我來說,性感的東西是不會很在意別人對它的看法,不會非得把自己收藏起來。文化,其實在某程度上,是鼓勵大家不要太表達自己,或者不要跟別人太不一樣。上世紀(jì)七八十年代的香港文化性感很多,但后來,大家變得都差不多,沒有人問問題,所以我覺得現(xiàn)在的香港不是好玩的地方,因為人不好玩。在香港,你隨便在路上問路人一個問題,他馬上會覺得你是有神經(jīng)病的。
廣州日報:那為什么你會把香港的文化比喻成孤兒院?
林奕華:因為我覺得這些人好像通通都在等待,不知道有什么幸運會降臨,讓自己可以脫離苦!,F(xiàn)在的香港人看起來都是一模一樣,我經(jīng)常跟學(xué)生說,你最好不要跟香港人談戀愛。不然的話,剛開始大家仿佛很談得來,但是很快就會埋怨對方悶,因為你就是他,他就是你。所以我曾經(jīng)說過香港是一個沒有愛情的地方。
吳波 梁超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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