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市西峽縣第一高中是河南省素質教育示范性高中之一,但最近一段時間,這所素質教育示范校里卻接連發(fā)生了幾起悲劇性的事件。2008年12月15日上午,一名成績優(yōu)秀的復讀班學生在上第一節(jié)課時猝死。2009年3月17日晚,一名高三女生從教學樓的5層翻身跳下。就當這位女生正在醫(yī)院接受手術時,該校又有一名高三女生暈倒在課堂上。媒體引用當地知情人士的話說,某段時期里,救護車頻繁往返于醫(yī)院和西峽一高之間,已經有不下20名學生出現心腦血管方面的疾病被送診。
跳樓、猝死等異常事件發(fā)生在同一所學校里,又集中在高三這個特殊的學習階段,不用說,它與高考有關。據新聞披露,西峽一高雖然名為素質教育示范校,但該校學生每天用于學習的時間卻高達18個小時。不僅如此,高三學生還面臨著常人難以負荷的精神壓力,他們每天上課前都要大聲宣誓,“奮力拼搏,金榜題名 ”。每次大小考試過后,學生的成績都要在教室張榜公布。今年2月,該校召開了高考百日沖刺誓師大會,會場上的一副對聯格外引人注目,上面赫然寫著“掉皮掉肉不掉隊”。
名義上是素質教育示范學校,但實際上執(zhí)行的卻是不折不扣的應試教育。當應試教育面臨生死大考的時候,它又導致了索命的現象。這其實不是西峽一高獨有的狀況,而是中國教育普遍面臨的死循環(huán)。在有關此事的報道中,我們發(fā)現了一個陌生的說法叫做“八校聯考”,指的是南陽市八所示范高中自發(fā)組織的聯合考試。原以為這是南陽市的獨創(chuàng),但在網絡搜索之后才驚訝地發(fā)現,這個專為高考設置的民間聯考最早是從湖北省興起的,現在已經蔓延到全國多個省市!鞍诵B摽肌钡膮⑴c者已經不限于重點或示范性學校,聯考學校的數量也遠遠突破了8個,它甚至已經不再僅僅是一種考試,而已經成為備戰(zhàn)高考的沖刺模式和教育范式。參與“八校聯考”的學校都相互攀比,在成績上攀比,在學習時間長短上攀比,在入學率上攀比,自然也在名氣和資源競爭方面攀比。而攀比的后果,是無數學子在進入大學之前,就經歷了慘痛的靈肉洗禮。雖然跳樓和猝死的學生是極其個別的,但在他們身后究竟有多少被摧殘的身體和被扭曲的心靈,實在很難做出估計。
過度責備西峽一高的領導和老師并沒有什么意義。老師也是為人父母的,他們也懂得體惜與關愛,他們比局外人更了解應試教育的危害。但與旁觀者不同的是,他們身不由己,他們被一種莫名的力量綁架到了高考那架瘋狂的馬車上,他們像學生一樣都是受害者。如果說,他們在備戰(zhàn)高考方面確實已經陷入癲狂,那也是因為他們身處集體性的狂亂而無法自拔。誰能想像,在“八校聯考”那樣的窒息氛圍中,某所學校獨自堅持素質教育會面臨什么樣的后果?他們當然只會被淘汰出局。
但這也是最讓人困窘的地方。人們或多或少都了解,發(fā)出應試教育那套指令的并非某個人或某個機構,所以人們也就不知道該指摘誰。應該承擔責任的對象始終處于缺席狀態(tài),這看起來有點荒謬,卻是我們不得不面對的現實狀況。只要高考制度依然存在,只要它還沒有被更好的人才選拔機制所代替,西峽一高的悲劇就還可能在別處上演。我們只能呼吁說,給孩子們多一點休息的時間,給他們更多的心理干預與情感撫慰。但在高考一步步逼近的時候,這樣的呼吁真的有意義嗎?我們心里其實都很清楚。(蔡方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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