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刊用《中國新聞周刊》稿件務經書面授權)
在中國改革開放的元年,中美兩國發(fā)表了建交的聯合公報。這一切并非巧合——中美關系正;恢本褪青囆∑健案母镩_放”宏圖偉略中的一部分
★ 本刊記者/劉婉媛
1978年5月20日,美國總統(tǒng)卡特的國家安全顧問茲比格涅夫·布熱津斯基來到了北京。這位波蘭裔的美國人和他的前任基辛格一樣,同屬東歐移民,都是蘇聯問題專家和“遏制蘇聯擴張”的積極倡導者,而他前來中國,也擔負著與基辛格同樣的使命。
7年前的夏天,尼克松總統(tǒng)的國家安全顧問亨利·基辛格在訪問伊斯蘭堡的最后一天對外界佯稱“肚子疼”。在從公眾視野消失的一天半時間里,基辛格登上一架巴基斯坦人安排的波音707飛機,神出鬼沒地來到了中國,戲劇性地敲開了中美關系的大門。
半年后的尼克松訪華是中美關系的一個里程碑。然而,尼克松訪華后,白宮因為“水門事件”陷入一場空前的政治危機中,而中國國內也正經歷從文化大革命到粉碎“四人幫”的跌宕起伏。于是,整整5年時間,中美關系正;倪M程被擱置了。
1977年,吉米·卡特就任美國總統(tǒng)。在蘇聯的全球勢力日益咄咄逼人的陰影下,卡特和他的國家安全顧問班子越來越感到與中國發(fā)展關系的迫切性。而在中國方面,中蘇關系不斷惡化;更重要的是,“文化大革命”結束后,在鄧小平的力主之下,中國的國家目標從“搞革命”轉向了“搞四個現代化”,而發(fā)展經濟,一方面需要一個和平的國際環(huán)境,另一方面要對外交往。因此,加速中美關系正;M程成為當務之急。
于是,1978年見證了中國內政外交的巨大轉變和突破。伴隨著布熱津斯基訪華,中美建交被提上了日程。半年后的12月18日,十一屆三中全會在北京召開,標志著中國改革開放正式拉開帷幕。而就在這次會議召開前兩天,中美兩國政府發(fā)表建交聯合公報,宣布建立大使級外交關系。
布熱津斯基在中國
鄧小平不斷地給布熱津斯基夾菜,神秘地對布熱津斯基耳語說,他擔任領導工作只剩下三年左右的時間,言外之意是要美方加速推動中美關系的正;
事實上,在中美關系僵持的幾年間,美國總統(tǒng)福特曾于1975年訪問中國。然而,此訪沒有取得任何實質成果,以至于這次訪問很少被后人提及。
從福特到上任之初的卡特,兩位美國總統(tǒng)給中國領導人留下的印象是:他們在對華關系上總是舉棋不定。布熱津斯基在其回憶錄《實力與原則》中寫道:“中國方面開始責怪美國沒有下定決心,他們對美蘇之間搞緩和很不放心。”
布熱津斯基和基辛格的對華政策思路類似,都是“聯華制蘇”,而兩人的處境也相似:作為總統(tǒng)的國家安全顧問,他們都要面對一個意見相左的國務院。
1977年8月,美國國務卿萬斯訪問中國。此訪中,中美雙方在臺灣問題上談得非常不愉快。萬斯在會見鄧小平時提出,中美建交之后,美國要在臺灣保留領事館或聯絡處。鄧小平當場怒斥美方在臺灣問題上立場出現倒退,“這只會制造兩個中國,或者一中一臺的假象。這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币粋月后,鄧小平在接見美聯社代表團時,更是毫不客氣地批評說萬斯訪華是中美關系的退步。
布熱津斯基對萬斯和國務院的對華政策主張早有不滿。他在不斷影響卡特總統(tǒng)的同時,也希望自己能親自出馬前往中國尋求突破。為此,他讓助理奧克森伯格向即將離任的中國駐美聯絡處主任黃鎮(zhèn)遞話,表達訪華的意愿。11月3日,黃鎮(zhèn)到白宮出席副總統(tǒng)蒙代爾為他舉行的送行午宴,席間,黃鎮(zhèn)突然殷切邀請布熱津斯基訪華,隨后又當著新聞記者的面重述了一次。這一幕讓同在席上的國務院官員霍爾布魯克目瞪口呆,因為這意味著:在白宮和國務院對華關系的競爭中,中國人把國務院撇開了。
宴會剛結束,國務卿萬斯就氣極敗壞地給布熱津斯基打電話,說:“你這樣做會打亂我們同中國人談判的部署!”布熱津斯基也火了,但他最后還是息事寧人地表示:“中國方面是用一種比較隨便的方式邀請我的,在那種場合我當然應該順水推舟表示接受,但我并未說定什么時候去!
到了1978年的3月,事情出現了轉機。當時,萬斯向卡特總統(tǒng)建議由蒙代爾率領代表團在訪問遠東時順訪中國。布熱津斯基“沒提防到萬斯還來這么一手”,于是,他對總統(tǒng)進言說,蒙代爾副總統(tǒng)訪華“恐怕會引起我們即將與中國實現關系正;腻e覺”,而由他去中國就不至于那么張揚。
卡特最終拍板同意布熱津斯基訪華,與中方磋商中美戰(zhàn)略關系和關系正;瘑栴}。
卡特指示布熱津斯基“可以非正式地向中國人表示:美國打算進一步減少在臺灣的軍事存在,放寬對中國的技術轉讓,邀請中國貿易和軍事代表團訪美等等。最重要的是,卡特還授權布熱津斯基向中方表示接受中方關于關系正常化的三個基本條件:即與臺灣斷交、從臺灣撤回軍事人員和設施、廢除美臺安全條約。
和其他的美國政要一樣,布熱津斯基一行被安頓在“與世隔絕”的釣魚臺國賓館。除了和中國外交部長黃華進行正式會談以外,此次訪問的重頭戲是會見中共中央主席、國務院總理華國鋒和副總理鄧小平。
與鄧小平的會見是在人民大會堂進行的。“我們在沙發(fā)上挨著坐。鄧在我左邊,他那個不可缺少的痰盂擱在他左邊的地上。陪同我的只有奧克森伯格,還有伍德科克大使也在座。代表團其他成員對這種限制均無意見,只有(國務院助理國務卿)霍爾布魯克因為不讓他列席而大發(fā)脾氣!辈紵峤蛩够诨貞浿袑懙馈
關系正;瘑栴}是這次會見的主要話題。布熱津斯基轉達卡特總統(tǒng)希望“認真去談關系正;瘑栴}”的意愿,而鄧小平的回答仍是將信將疑:“問題還是下不了決心。只要卡特總統(tǒng)下決心,我看問題是好解決的!
布熱津斯基一再向中方保證:“總統(tǒng)已經下定決心!”
談話結束后,鄧小平設下宴席招待布熱津斯基一行。鄧小平不斷地給布熱津斯基夾菜。他神秘地對布熱津斯基耳語說,他擔任領導工作只剩下三年左右的時間,言外之意是要美方加速推動中美關系的正;。
鄧小平訪美:蜜月開始
1979年1月28日,鄧小平乘坐的專機抵達美國華盛頓安德魯空軍基地。這是1949年以來中國領導人首次訪問美國
布熱津斯基訪華后,中美雙方始就關系正;瘑栴}進行高度保密的談判。臺灣無疑是一個最困難的問題。美國在原則上接受中方“斷交”“撤軍”“廢約”的基礎上也提出了三項條件:美臺《共同防御條約》在中美關系正;筮將有效一年;美方表示希望臺灣問題和平解決時,中方不予以駁斥;美國將繼續(xù)向臺灣出售有限的防御性武器。
此時,中國對實現中美關系正;脑竿呛芷惹械摹.敃r,中國與越南的關系日益惡化,越南國內排華行為越來越囂張,中越邊界糾紛不斷,越南入侵柬埔寨之勢如箭在弦。中國正在承受蘇聯及其盟友越南南北夾擊的巨大壓力。而在內政方面,中國在11月召開了中央工作會議,黨的工作重心正式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地位不斷鞏固的鄧小平正要實現其改革開放的宏圖偉略。
10月,鄧小平在訪問日本時表示,他期待著恢復與美國的關系!霸L日是我多年的愿望。不過,我還有一個愿望就是到華盛頓去!编囆∑浇又硎荆熬喗Y《中日和平友好條約》只要一秒鐘就能完成。中美關系即使加上一倍,兩秒鐘就能完成……前提確定了,細節(jié)問題就好商量了!
遠在密歇根的美國國家安全事務中國問題專家奧克森,在第一時間得知鄧小平的上述表述,興奮地奔向附近的公共電話亭,用臨時編的暗號把情況報告給布熱津斯基,后者馬上向卡特總統(tǒng)進行了匯報。
此后,中美雙方加快了磋商的進程。11月,美方把宣布關于關系正;穆摵瞎珗蟾褰唤o了中方, 布熱津斯基在12月初約見了中國駐美聯絡處主任柴澤民,請中方積極考慮由鄧小平或華國鋒在來年1月訪問華盛頓。
1978年12月16日北京時間上午,中共中央主席兼國務院總理華國鋒和美國總統(tǒng)卡特在各自國家首都同時宣讀了《中美關于建立外交關系的聯合公報》。經歷了長達二十多年的敵對狀態(tài),中美這兩個大國終于正式握手言和。
1979年1月28日,鄧小平乘坐的專機抵達美國華盛頓安德魯空軍基地。這是1949年以來中國領導人首次訪問美國。
鄧小平的訪問一開始就充滿人情味。來到美國的第一天,一切正式的會談還沒有開始,他就履行一年前向布熱津斯基許下的諾言,到布熱津斯基在弗吉尼亞州麥克林鎮(zhèn)的家里做客。在鄧小平來到他家門前的時候,起居室壁爐的煙道堵住了,濃煙彌漫了整個屋子。布熱津斯基佯裝若無其事地走到門口迎接鄧小平一行,而在屋里,他的家人和助手們正手忙腳亂地扇著扇子拼命地驅煙除味。
第二天上午,卡特總統(tǒng)在白宮舉行正式儀式歡迎鄧小平。以當時鄧小平的副總理身份,按禮賓規(guī)格應鳴禮炮17響,但美國人以禮炮19響的禮遇迎接這位貴客。
鄧小平訪美之后,中美兩國間的高層開始頻繁往來。商務、財政、教育和國防等部門的一把手都實現了對對方國家的訪問。當然,一切并非一帆風順。在美國國內,不少人主張中美關系應該限于外交領域,經貿合作應該慎之又慎,而軍事戰(zhàn)略領域則應成為合作的禁區(qū)。這種爭論,在是否給予中國最惠國待遇問題上,反映尤為強烈。
而在中國,中美關系的發(fā)展同樣遭到一些阻力。時任外交部長的黃華日后在回憶錄中記載說,當時有人給中央寫信,批評黃華在對美外交上出現“路線錯誤”。這封信直達鄧小平的辦公桌上,而鄧小平在該信上批示說:“對美外交工作主要由我主持,由此引起的一切后果,都由我承擔!
1989:智慧與考驗
布什親筆給鄧小平寫了一封長信, 提出一個大膽的建議,向北京派出秘密特使,以在絕對保密的情況下,保持中美高層間的溝通
在建交后的10年里,中美關系在各個領域得到全面、迅速的發(fā)展。在強硬的里根執(zhí)政時期,與臺灣關系密切的里根在臺灣問題上數次得罪中國,造成中美關系一度僵持。所幸雙方最終能回到務實的立場去解決問題。
而真正的考驗,出現在1989年春夏之交。
美國東部時間6月3日午夜,入主白宮剛剛半年的喬治·布什總統(tǒng)在夢中被助手叫醒。得知北京發(fā)生的風波,布件沉吟半晌,給在北京的美國駐華大使李潔明打電話詢問情況。隨后,布什即刻發(fā)表一份聲明,“深表痛惜”。但他同時強調,非常珍惜中美雙方通過巨大努力建立的建設性關系,希望如此重要的關系繼續(xù)得以發(fā)展。
6月5日晨,布什給前任總統(tǒng)尼克松打電話,征詢他的意見。尼克松說:“不要中斷與中國的關系。”然而,美國國會和輿論對發(fā)生在中國的事反應強烈。以極右派參議員赫爾姆斯和民主黨眾議員為代表的國會議員們紛紛打電話到白宮,要求布什召回大使,斷絕與中國的關系,并對中國實施全面的、最嚴厲的制裁。
布什決定采取一條中間路線。5日下午,布什發(fā)表第二份聲明,譴責中國政府,并宣布暫停武器銷售、暫停軍事領導人互訪和重新研究中國留美學生延長在美逗留請求三項制裁措施。這項聲明與“斷交”和“全國制裁”的要求相差甚遠,因而在美國國內引起許多人的不滿。
然而,中美關系不可避免地發(fā)生急劇倒退,美國先后中斷了與中國的戰(zhàn)斗機改造合作和核電合同。在國會的壓力下,白宮在6月底宣布了包括暫停一切高層互訪在內的新的制裁措施。
在這期間,布什為了保持與中國領導人的接觸,在6月8日試圖直接給鄧小平打電話。但中國駐美使館在請示國內后告訴他:中國領導人沒有與外國領導人通電話的習慣。
6月20日,布什又親筆給鄧小平寫了一封長信,信的開頭這樣寫道:“我懷著沉重的心情寫這封信……我相信,你能了解,這封信出自一位深信中美兩國友好是符合兩國根本利益的人之手。這是我多年的感受。盡管如今處境困難,但今天我比以往都有著更強烈的感受!
在信中,布什提出一個大膽的建議,向北京派出秘密特使,以在絕對保密的情況下,保持中美高層間的溝通。
布什的建議得到了中方的采納。6月30日,美國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斯考克羅夫特作為總統(tǒng)特使秘密前往中國。他乘坐的美國空軍C-141運輸機從安德魯斯空軍基地起飛,直接飛往北京國際機場。
為了避人耳目,飛機在途中采用空中加油的方式。在飛行日志上,飛機的目的地是日本沖繩。飛機上的美國空軍標志也被抹去,機組人員在抵達北京前全部都換上了便裝。美國駐華使館中沒有任何人知道這次訪問。
7月2日,鄧小平會見了斯考克羅夫特。國務院總理李鵬、外長吳學謙、副外長錢其琛在座。斯考克羅夫特表達了美方對事態(tài)的關切,鄧小平表示了對布什總統(tǒng)的信賴,但他也批評美方的做法,說“美國卷得太深了”。
秘使溝通之后,布什又多次致函鄧小平,得到鄧小平的回復。在雙方關系最緊張的時刻,中美高層仍在努力制止兩國關系的破裂。
從1990年開始,中美關系逐步解凍,此間,布什總統(tǒng)個人為避免中美關系的滑坡付出各種努力,其中包括與國會之間的斡旋和競逐。
為此,布什在政治上付出不小的代價。尤其是在1989年12月,斯考克羅夫特秘密訪華事件被CNN披露,在美國引起軒然大波,一些議員和媒體將布什此舉稱為“對北京匆忙的叩頭之旅”。
然而,中美關系的發(fā)展畢竟為大勢所趨。在1989年這場狂風驟雨中,中美關系每每瀕臨滑入深淵,在關鍵時刻,中美領導人的智慧與務實最終維護了兩國關系的基本面。
此后,中美關系又經受了最惠國待遇問題、臺灣風云變幻、北約轟炸中國駐南聯盟使館、中美撞機事件等等的考驗,兩個意識形態(tài)完全不同的國家,在不斷的爭執(zhí)與妥協、合作與對抗中一路走來,成為了今天的“伙伴”和“利益相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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