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旭明的人生里,很多角色交織而過,老師、記者、官員和即將要出任的出版社社長。新聞發(fā)言人的經(jīng)歷或許是其中最亮麗的一段旅程。樂于曝光,不怕爭議,從新聞發(fā)言人變成新聞當事人,王旭明作風另類,爭議不斷。
“出位”“創(chuàng)新”是他理性思考后選擇的工作方式。
昨天,一紙調令,做了5年教育部新聞發(fā)言人的王旭明,將出任語文出版社社長。沉思良久,對這一安排,王旭明說他并不失落。
告別演出
關于自己的離職,一向在媒體面前話多的王旭明,只字未提。
7月11日,教育部推廣第三套廣播體操的新聞發(fā)布會,在八十中學舉行。
臺下稀稀拉拉坐了近40個記者,在關乎民生的教育部舉行的眾多新聞發(fā)布會中,此次發(fā)布會的內容并不搶眼。只有少數(shù)人知道,這是王旭明最后一次以新聞發(fā)言人的身份在公眾中亮相。
“在座各位,都是做著廣播體操成長起來的一代,那是我們童年最美好的回憶!蓖跣衩髟噲D用帶有感情色彩的開場白,為發(fā)布會添些色彩。這是他對自己的基本要求,每一場由其主持的發(fā)布會,都至少不能枯燥。
發(fā)布會持續(xù)了兩個多小時,王旭明一直站著主持,在新聞發(fā)言人的主持臺后,他已經(jīng)站了5年多。
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記者提問,與以往不同,這一次每個舉手者都得到了提問機會。
整場發(fā)布會,關于自己的離職,一向在媒體面前話多的王旭明,只字未提。少數(shù)幾個知情的記者,也尊重了他的選擇,等待官方統(tǒng)一發(fā)布的消息。
事實上,王旭明也只是在兩周前,才知道自己新的工作安排。
自信多言
王旭明堅定地認為,新聞發(fā)言人絕不僅僅是念念文件,傳達政策,還要提升理念,引導自己所在的領域走向深刻。那就必須表達觀點!
2003年,王旭明出任教育部主管新聞的辦公廳副主任,同時擔當教育部新聞發(fā)言人。王旭明很喜歡面對媒體,公開發(fā)言。
5年間,教育領域熱點新聞不斷,北航招生丑聞、四六級考試泄題、高考移民、北大學子賣豬肉、抗震救災“范跑跑”……每個新聞事件,王旭明都正面面對媒體,并表達鮮明的觀點,這些觀點被媒體或全面或片面地傳播后,成為公眾的熱點話題,甚至有網(wǎng)友將其觀點濃縮成王旭明語錄,在網(wǎng)上流傳。
“人可以不崇高,但不可以無恥!痹诮邮苎胍暶彀讕r松采訪時,王旭明在攝像機前面對全國觀眾,強烈表達對“范跑跑”的不滿。
“很多很明顯的道理,如果官方和主流媒體不表達,社會主流價值觀就會出問題!”王旭明用力揮著手,語氣充滿責任感。
有人喜歡他的風格,認為其是中國最有性格、最接近新聞發(fā)言人真諦的新聞發(fā)言人,有人否定他的做法,批評其不應以官方身份表達個人觀點。
在爭議聲中,作為一個新聞發(fā)言人,王旭明紅了。
或許他的一些言論并非假話,但以“最高教育主管機構的新聞發(fā)言人”的身份講出,可能讓人反感。
遇此情況,王旭明就會搬出他的“新聞發(fā)言人三責任理論”加以反駁。“新聞發(fā)言人絕不僅僅是念念文件,傳達政策,還要提升理念,引導自己所在的領域走向深刻!蓖跣衩饔梦阌怪靡傻目跉庹f,“那就必須表達觀點!”
王旭明并非一直如此自信,面對質疑的聲音,他也曾有過動搖,懷疑自己是否越位。
為此他專門參加了清華大學為新聞發(fā)言人舉辦的研修班,并在一次講座上,把這個問題拋給主講人——時任英國首相布萊爾的新聞官坎貝爾,對方?jīng)]有任何猶豫地肯定了他的觀點。這讓王旭明自信心大增,并成為他面對新聞媒體和公眾大膽說話的支撐。
搭橋技巧
王旭明形容自己:“就像著了魔,對如何把一個好政策傳達給公眾,上癮!
“新聞發(fā)言人不講話,是對這個職業(yè)的褻瀆!
如此要求,王旭明自然已經(jīng)把工作當成了理想。
事實上,新聞發(fā)言人只是個不能給他任何實際好處的名頭。王旭明曾經(jīng)開玩笑地說:“新聞發(fā)言人要經(jīng)常面對媒體,總得給點服裝費、化妝費吧。”
玩笑當然只是玩笑,王旭明自然不會因為少了一套衣服而影響工作。事實上,他把超過三分之二的精力,用在了如何做好一個新聞發(fā)言人上。
對于自己的工作,王旭明有個巧妙的比喻——政府和媒介的搭橋人。他期望能把這個橋搭得藝術些。
或許他有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2003年升任主管新聞的辦公廳副主任前,他是辦公廳新聞處處長。此前,王旭明畢業(yè)于首都師范大學中文系,當過老師、記者,一直在和文字打交道,有強烈的表達欲。
成為新聞發(fā)言人后,王旭明更加關注語言的表達!斑@是個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政府官員和媒體的語言體系,完全不同。新聞發(fā)言人,就要完成這兩種語言體系的轉換,要把政府想宣傳的,和媒體想要的,統(tǒng)一起來!蓖跣衩魅绱岁U述他的搭橋藝術。比喻,是他最喜歡的修辭方法。
“枯燥的政府公文,用通俗易懂的比喻來講述,味道立刻就不一樣了。”王旭明非常在意形式感,力圖在政策傳達的形式上不斷創(chuàng)新。在他的推動下,2004年,教育部推出32場面向社會召開的新聞發(fā)布會,2005年又增加了記者招待會、采訪團、專訪以及節(jié)目制作等信息發(fā)布形式,2006年推出定時定點新聞發(fā)布會,一直堅持至今。 2007年,又把新聞發(fā)布會從教育部大廳搬到了新聞現(xiàn)場,搬到了學校。2008年,他甚至自己當起了策劃人和主持人,錄制了一檔專門宣傳教育政策的談話節(jié)目,并在離任前最后一天,以新聞發(fā)言人的身份接受訪談,推廣他的新節(jié)目。
王旭明形容自己:“就像著了魔,對如何把一個好政策傳達給公眾,上癮!
平衡藝術
“語言是自己的,立場是政府的。”王旭明把偶像趙啟正的表達藝術,濃縮成指導自己行為的12字箴言。
搭橋者王旭明,曾經(jīng)作為一個新聞人,站在橋的一頭,如今他的言論,則要代表政府立場。如何恰當?shù)赝瓿蛇@種身份的轉變,至今讓他苦惱。
王旭明說,作為一個新聞發(fā)言人,要接受政府、媒體、公眾的多面考問,要讓三方都滿意,“平衡的藝術,怎一個難字了得!”
5年新聞發(fā)言人,王旭明的平衡藝術得到了很多記者的認可。因為人隨和,處理妥當,王旭明為教育部,也為自己贏得了眾多媒體朋友。
和他相熟的記者都知道,王旭明是個回民,因此,他們把第一次請他吃飯的地點,選在了牛街,這個小細節(jié),讓王旭明頗為感動。
曾經(jīng)是記者的王旭明,對媒體和記者有著特殊的感情,他堅決主張新聞發(fā)言人要和記者交朋友,但他并不認為朋友就意味著一團和氣,而是要對教育問題有著共同的認知和價值判斷。
對于一些敏感的問題,王旭明會要求審稿,做新聞發(fā)言人5年,他自言斃過的稿子不超過5篇。王旭明認為,一個成熟的記者,就不應該讓自己的稿子被斃。
離開時,王旭明從辦公室?guī)ё咦疃嗟模撬矚g并收藏的報紙,差不多5年,整整9個箱子。
王旭明認為,作為一個新聞發(fā)言人,要接受政府、媒體、公眾的多面考問,要讓三方都滿意。
選擇動力
王旭明從來都不是一個甘心平凡的人,做新聞發(fā)言人亦是如此。
大學畢業(yè)分配時,北京人王旭明放棄了物資局的肥缺,到豐臺一個普通中學,當了一名普通的中學語文老師。閑暇時,這個年輕人熱衷于參加各類征文比賽,并屢屢獲獎,7年后,普通老師已是校長助理。因不愿與一年老副校長競爭校長一職,王旭明主動離開,應聘《中國教育報》,還是用了7年時間,從普通記者成為總編室主任。
1998年,教育部辦公廳新聞處處長一職空缺,有人想到了王旭明!拔耶敃r也是不想去的,無奈領導三顧茅廬,實在推不了。”王旭明說。
十年官場生涯,王旭明的想法在逐漸改變,現(xiàn)在他承認自己是個想當官的人,“進了官場,說自己不想晉升,是不誠實的!
因此,面對媒體時,他總要想,講不講話,如何講話?
在職業(yè)理想和官場升遷的蹺蹺板上,王旭明曾一度艱難地尋找著平衡點,“最大的敵人,其實是自己”。最終,他還是選了一條“出位”的路。
王旭明笑談:“與政府體系中培養(yǎng)出的新聞發(fā)言人相比,我最大的弱點,就是政治覺悟不高!薄
調任語文出版社社長的結果,有人認為,這或許和王旭明的期待有些距離,但面對記者,他并沒有用“失落”這個詞形容自己的心情。
在職業(yè)理想和官場升遷的蹺蹺板上,王旭明曾一度艱難地尋找著平衡點。最終,他還是選了一條“出位”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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