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違章建筑反映了五年竟未能拆除,最后一次求助鎮(zhèn)領導未果后,無奈的裴鳳玲跳了湖,選擇以死來表達自己的憤怒和抗爭。
6月4日,(安徽)靈璧縣漁溝鎮(zhèn)青年農婦裴鳳玲在絕望中投湖自殺身亡。死者的遺體被憤怒的村民抬到鎮(zhèn)政府大院討說法。村民反映,4日晚上,鎮(zhèn)政府大院里發(fā)生了打人事件。據(jù)目擊者稱,打人者是警察。
求助鎮(zhèn)村干部后投湖自盡
6月5日上午,記者趕到裴鳳玲家時,她已靜靜地躺在自家破舊的三間小屋里,她7歲的兒子默默地跪在地上。
問及悲劇緣由,裴鳳玲的丈夫程明喜告訴記者,馬上要割麥了,要把家里的收割機從車房里開到鎮(zhèn)上保養(yǎng),但是,他家前面的一戶張姓人家,硬是在他家門口的馬路上蓋起了房子砌了矮墻,無論怎么開,收割機都不能從車房開出來。
記者在現(xiàn)場看到,程家住在張家的北面,程家的大門對著張家的后墻,程、張兩家之間是一條村路,張家就是在自家屋后路上蓋的房砌的墻。
程明喜說:“6月4日,我就打電話給村支書王德志,支書來后說先把圍墻磚搬開,收割機開出來后再把墻砌好。我家鳳玲當時就說,麥子割完機子還要開進去,再把墻砌好機子怎么進去呢?王德志卻說,他就這樣處理的,有本事你就去告!
裴鳳玲騎上自行車就去找漁溝鎮(zhèn)分管她們村工作的副鎮(zhèn)長周步靈。程明喜告訴記者,妻子走了之后,很長時間都沒有回來,他就趕到周步靈家,聽到周步靈說,你們就忍忍吧,或者另開一個門,他妻子就說去找鎮(zhèn)政府一把手關鎮(zhèn)長。這時,程明喜就急急忙忙趕回家砌墻了,如果砌不好墻,張家又要找麻煩。后來,他正忙著給張家砌墻時,聽到有人喊他:“你還在這忙啥呢!你老婆投湖死了!
記者輾轉聯(lián)系到一位現(xiàn)場目擊者,他也是第一位下湖救裴鳳玲的人,他叫調皮。
調皮說:“裴鳳玲應該是6月4日上午9點40左右投湖自殺的”,因為他因事到漁溝鎮(zhèn)政府時是上午9點30左右,事情沒辦好,大約十分鐘就出來了,到鎮(zhèn)政府旁邊的湖邊坐下整理材料時,看到一個女的情緒很激動,在慢慢地下水,他就在那喊她上來,這時水才剛剛到這女的腰部,但那女的沒有聽勸,還是一點點地走向湖心。他趕忙脫下衣服,走進湖里救人,但這時投湖女已經在水里一沉一浮了。
“我碰到了這個女的,但是沒有抓住她,水太深,水底很滑,我不會游泳,不敢再往前,這時,如果有人幫助我一下,或許能救出她!闭{皮還告訴記者,當時岸上還有個女干部在那勸,后來她也下了水幫助他救人。
裴鳳玲家人認為,涉事的有關鎮(zhèn)領導或干部可能說了一些刺激裴鳳玲的話,才導致她一時想不開投湖自盡的。
處理違章搭建久拖不決
是什么樣的委屈和心結竟能讓一個人放棄生命?裴鳳玲的家人一致表示,導致裴鳳玲死亡的,是鄰居搭建違章建筑引發(fā)的鄰里糾紛長期得不到解決。裴鳳玲的公公程共信向記者介紹,2005年,鎮(zhèn)政府在村里規(guī)劃了一條東西走向的路,路的寬度以南北兩戶房子之間寬度的中心向兩邊延伸,這樣的安排很公平。
但是張家在自家屋后的路面上蓋起兩間小屋,把路硬生生地撇到他家一邊來了。2005年年底,鎮(zhèn)政府曾經來拆過一次,當時只拆掉了一間。更過分的是,就在拆掉的那間路面上,又被張家砌上了矮墻,放上了雜物。
程共信說,其間兩家糾紛不斷,他們多次找過村里和鎮(zhèn)里,但始終沒有解決。2008年,他家買了收割機,當時因為知道開不進家,就放在親戚家,2008年底費盡了周折才將機子開進家。2009年割麥時節(jié),機子開不出來,他們找到村支書王德志,王說:“我去讓他們把礙事的東西拿走”。2009年秋季割豆時,收割機又開不出來了,他兒子和媳婦又先后去找村支書和副鎮(zhèn)長周步靈,媳婦裴鳳玲甚至下了跪,但也沒解決問題。就這樣,2009年秋季,他家的收割機沒能開出來割豆。
轉眼間又到了今年的麥收時節(jié),為將收割機開出門,沒想到這次付出的代價竟是一條年僅39歲的生命。
村民聚集鎮(zhèn)政府遭警察毆打
裴鳳玲的尸體于當日中午11點多被打撈上來。下午3點左右,程家人采取了過激的做法,將裴鳳玲的遺體抬到鎮(zhèn)政府院里,要求政府公平處理此事。
隨著消息不斷擴散,鎮(zhèn)政府周圍聚集的人也越來越多,程明英告訴記者,6月4日下午,很多群眾聚集在鎮(zhèn)政府門口,眾村民聽說了此事,都認為鎮(zhèn)政府和村里此事處理不公,導致裴鳳玲含恨自盡,鎮(zhèn)政府必須要給一個交代。
程凱則表示,下午5點多鐘,鎮(zhèn)政府曾兩次調火化車要拉遺體去火化,都被圍觀群眾阻止,群眾認為,此事沒有處理,不能草率火化遺體。
當日晚上9點多鐘,漁溝鎮(zhèn)衛(wèi)生院一職工一家三口晚飯后出來散步,剛走到鎮(zhèn)政府門口就被幾名警察打了,夫妻倆多處受傷。他們還反映,那天晚上來了很多警察,但打他的不是漁溝派出所的警察,因為該所警察他都認識。
被打的孩子遠不止一位,還有死者裴鳳玲的女兒程芳和程明英即將參加高考的兒子。記者見到了裴鳳玲的女兒程芳,一個瘦弱的小姑娘,腿上已經被白色的紗布包裹,紗布表面仍然滲出絲絲血跡。程芳說,看見那些人從警車上下來,下來就打人,很多人都被打了,她趕忙跪下給人磕頭,沒想到卻遭到了毆打。12歲的小姑娘精神上還沒從喪母之痛中緩過來,卻又立刻遭遇無端被毆的肉體之痛。
記者電話聯(lián)系了程明英的兒子,他說,打他的人中有穿警服的人,把他的牙齒都打松動了,其中一個牙齒豁了一點,鼻子也被打出了血。
程明英丈夫卓某告訴記者,夜深后,圍觀的群眾漸漸散去,鎮(zhèn)政府領導要求將遺體運走,要不鎮(zhèn)政府就將遺體拉去火化,他們無奈只得將遺體拉回放在家中,當時說好鎮(zhèn)政府第二天早晨8點鐘派人來處理,但等了一天也沒來人處理。
鎮(zhèn)干部:死者家也占了公共路面
就裴鳳玲自殺一事,昨日下午,記者采訪了漁溝鎮(zhèn)副鎮(zhèn)長周步靈、村支書王德志和鎮(zhèn)長關化聯(lián)。
記者問及裴鳳玲在投湖前找她反映問題一事的情況時,周副鎮(zhèn)長介紹,她當時說這件事已經由王支書在處理了,現(xiàn)在這么忙趕緊回家搞黃瓜吧,裴便走了。當她從家里拿了鑰匙和包去鎮(zhèn)政府,在路上時經過湖邊,卻看到裴已經下了水正往湖里走,周趕緊呼救并去勸說裴。
周步靈還向記者介紹說,張家的房子和矮墻占用公共路面,但是程家的車房也占用了公共路面,兩家一直存在土地糾紛。2005年,鎮(zhèn)政府在拆除張家房子的同時,也拆除了程家的圍墻,后來,程家又在圍墻占地上蓋了車房。鎮(zhèn)村歷經這么多年沒處理好此事,是因為兩家都不愿意讓步,最后釀成慘劇。
村支書王德志也表示,張家的房子確實是違章建筑,但是程家的車房也占用了公共路面,兩家都不肯相讓,他們一直在調解處理此事。王支書還告訴記者,目前他已經被停職。
鎮(zhèn)長關化聯(lián)在接受采訪時說,他從未接訪過裴鳳玲,事發(fā)當天裴鳳玲沒找過她。這件事他沒直接介入處理過,一直是由分管副鎮(zhèn)長處理的。
對于警察打人的說法,關化聯(lián)和周步靈都表示沒看到警察打人。
對于程家也占了公共路面的說法,記者找程家人核實,其家人均堅稱,自家的車房并沒有占用公共路面,自家蓋車房時,已經往后面退了。就是現(xiàn)在的路面還是他家老宅基地讓出來的。程凱表示,對于他家是否占地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調查。
一起因違章建筑引起的糾紛,歷經五年沒有得到化解,并最終導致命案的發(fā)生,我們在呼吁生者要珍惜生命、不要采取極端手段維權的同時,也鄭重建議基層政府和干部在信訪工作中,化解矛盾要徹底,不能忽略“小事”,因為“小事”久拖不決,很可能會引發(fā)出更嚴重的后果。
對這一事件的最終處理情況,安徽日報農村版將繼續(xù)關注。(胡明兵 文/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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